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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问答 » 介绍 » 抗战时怀集县立中学教员林莲仙及其姐弟事迹
TUhjnbcbe - 2021/4/3 20:17:00

按语:林莲仙,字碧漪,号蕖浦,年出生于广东潮安县一个书香家庭。父亲林舜阶(字祖泽)毕业于广东大学医学院,留校任校医兼讲师,后曾任职汕头市市*厅医院院长,国民革命*第十九路**医处上校处长、医院院长等职。年,林莲仙进入汕头市广州旅汕小学就读,年高小毕业后考入汕头市立女子中学。年,在香港参加第三届全国42所国立大学统一考试,本应入读国立西南联大,因敌机轰炸昆明,便保送至上海暨南大学商科银行系就读,因上海沦陷,经教育部批准转入中山大学。回到香港后取道广州湾(今湛江市)徒步从柳州到衡阳、韶关,抵达当时中山大学所在地坪石。年获得中山大学文学士学位。大学毕业后赴香港定居,年获香港大学文学硕士,年获得香港大学哲学博士学位,曾任教于香港崇基学院、香港中文大学,为香港知名语言学学者。著有《楚辞音韵》《粤读反切音标两用正音表》《潮读反切音标两用正音表》《蕖浦论文集》《潮州旧事》等,被誉为“潮州才女”。

鲜为人知的是,林莲仙本科毕业后,曾一度在当时广西省怀集县县立中学(今怀集第一中学)任教。据林莲仙《缅怀*任初师》一文所自述,她和姐姐林蕙仙(中大讲师)、弟弟林棫、林朴(均为中大学生)曾一起来到怀集县居住。年末,位于粤北的中山大学紧急疏散,刚从怀集县回粤北中大复课的姐姐和两位弟弟东逃梅县。抗战胜利后,中山大学复员回迁广州。不幸的是,林蕙仙、林棫、林朴姐弟三人因乘坐的祯祥轮发生沉船事故而身亡。去年,中山大学历史学系师生在潮州发现了相关殉难纪念碑,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杨焕钿撰《碧海珠沉——国立中山大学林氏三先生复员殉难纪念碑发现始末》一文纪述甚详,详见于后。(钱源初谨按)

缅怀*任初师

林莲仙

依稀是年的夏天,我侥幸地冲闯了抗战期间第三届全国42间国立大学统一招生的关闸,考得了昆明考区香港分区的第一名,分别获得教育部每年大洋和侨务委员会每年大洋的奖学金和公费各4年的资助,并分别保送至昆明西南联合大学和上海暨南大学的历史系和银行系就读,正当这高兴的消息见报而全家准备庆祝时,*际遇(任初)师忽然莅临我家,向父亲辞行,说他日间就要离港北上坪石,就任中山大学数天系的部聘教授职位。父亲立刻设宴为*老师饯行。因为*老师是父亲的挚友,所以午宴并不拘谨,母亲、姐姐、弟弟们和我都在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教授。*老师体貌魁梧,声如洪钟,席间谈笑风生,并不谈及数学天文,而是高论文学,并且逐渐地,把闲谈的主题集中到桐城文学方面,教导我们为文应顾及义理、考据、辞章各方面,同时滔滔朗诵分析桐城文章以为例。一个多钟头的午宴,事实是上了一个多钟头的文学批评课。临离座的当儿,他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可趁此机会提出。我正巴不得他留下一点空儿让我把脑海里盘旋已久的问题向他请教,立刻应声道:“老师可否向我们简论阳湖文章与桐城文章的不同之处。”*教授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从来未曾有人向我提出过。假如用譬喻的话,阳湖文好比色泽鲜艳的绫罗绸缎,桐城文则有如结实幼滑的高质素布。”这是我第一次听*老师的课。由于昆明不断地被轰炸,到西南联大肄业这条路已行不通,我于是在这年的冬天接受*府保送,到上海暨南大学读银行系。这时的暨大,因真茹原址沦陷,迫得迁入上海公共租界上课,临时校址是小沙渡路一幢小小的楼房,环境很差,加以沦陷区的人不断地涌入上海,交通挤迫,寄居友朋家中,生活又感不便,何况银行专业又不是我的素志;幸而得到*府的批准,我便带着每年大洋的4年奖学金,到坪石中山大学中文系读,于是乎,自年3月12日开始,我便正式成为*际遇教授的学生。因为一年级生要过*事训练的集中学习生活,一到坪石,我即入住车田坝宿舍,并在那里上课。当时的*任初教授,正任中大理学院院长兼数天系主任。理学院在唐口,但任初师并不住唐口,他在坪石街租赁一层黑暗而又狭逼的2楼居住,业主是一个年轻人,名字叫做“永久”。任初师每周都要到车田坝新生部上课一次,那是为理学院新生上课。他告诉我,新学生犹如初生婴儿,需要保姆的悉心照顾,所以,一年级生的基础课要自己上,以免影响学生的基础,也使系主任了解学生的具体情况。任初师教学态度负责认真,由此可见。因为他是父亲的好友,我到坪石之后,他时常教导我,每周他来车田坝上课的时候,我必到路口迎接,上完课了,我又送他到坪石街口。就在那前后数十分钟的路上,他为我畅谈骈体文和说文解字,偶尔记起骈文中的佳句,就在路上背诵给我听,我也就默默地把句子紧记着。同时,他又为我讲解一些常见错字的根源,以说文解字,六书理论去分析文字的构造,并要我熟背说文部首。就在任初师的启发教导下,使我奠定了韵文学与文字学的基础。几个月后,随着学年的结束,车田坝乱葬岗上第三届统考的中山大学一年级校舍已人去楼空,暂时回复它本来的荒凉景象,升上大学二年级的学生都纷纷回归原来的院系,入住本学院的宿舍。在众院系之中,文学院位于坪石街口的铁岭,大学本部还是在坪石街,任初师依旧住在校本部斜对面“永久”的家里。因为文学院女生宿舍就在学院大门口的斜坡上,所以,由宿舍到任初师的住所,慢步而行只需二三分钟,而在急步带跑的年青人来说,有时只需一分钟便可以抵达,因此,我接受任初师耳提面命的机会,也就跟着增多了,回忆中,任师多方面的学识,除了象棋之外,几乎都给我以毕生难忘的启发。这一年,金曾澄校长卸任了,接任的是张云校长。张校长是*老师早年掌长河南大学时数天系的学生,于是张校长央求*老师兼任大学秘书长,掌管一切书牒对外对内的事务,由于张校长对*老师毕恭毕敬的称呼,与及任初师才气洋溢的形象,于是乎,整个中山大学7个学院三四千师生都以“老师”为*教授的专号,也为*教授的尊称。我时常在默想,当年的孔子,也不外如是。可惜的是,*老师不久便搬迁唐口,在理学院附近赁屋而居。从铁岭去唐口,要穿过整条坪石街,再出码头渡河,始能抵达。路途远了,交通跋涉而费时,加以功课日益繁重,所以,任师迁居以后,我谒见他的时候也就相应地减少了。但是,在这短短的期间里,*教授却留下不少使我毕生不忘的回忆:*教授每天必写日记,他擅长骈体,精于书法艺术,每天以绳头小楷用偶句调平仄在10行稿纸上作记,行旅无间,风雨不改。日记的内容,固然偏重于当天的学习心得,书札文章,尤其是棋谱也时时可见。中大教授学生中,颇有二三善弈者,课余之暇,任师辄邀他们对弈,行棋偶有所得,任初师必写在日记之中。每当遇见他的时候,他时常将当天或过去日记中的佳句,朗诵给我听,并解释其意义。记得有一次,他偶记起他自香港来坪石时,经过韶关“风采楼”,于是,当天晚上的日记,便有这样的美句:朝云墓下,嗤绛桃之不果来;风采楼前,拜曲江而不忍去。由于这一骈句,他立刻联想诵读出他经过惠州西湖所见朝云墓前的联语:从南海来时,经卷药炉,百尺江楼飞柳絮;自东坡去后,夜灯塔影,一亭风月冷梅花。解放后,我由汕头到广州开会,路过惠州,特往游朝云墓,墓前果然有这对对子,由此可见任师过日不忘的记忆力。任师善读书、善用书,尤熟史传文学,胸中万卷,行文捷给,倚马可待。他曾向我讲述少年时轶事。说他6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没法教他读书,因为他过日成诵,父亲难以应付,只好把他送入私塾,几年后,他已能把普通经书背诵无遗。所以,15岁那年便冒名为族兄考取了秀才,16岁再应试,又为自己考取一名秀才。他为文的疾速程度,非常惊人,记得他当校长室秘书长不久,农学院院长丁颖教授夫人去世,上自校长,下至各院首长、教授,纷纷请求老师代撰挽联。那时,只见*老师在秘书处的办公室里徘徊,忽然吟哦,忽然执笔书写,一小时后,他的办公桌上的白纸中,已出现十一对用毛笔拟就的挽语。接着,他再把挽联吟哦一次,用大字书就,差人赶送至栗源堡农学院吊祭。除了特殊原因,任师每星期日必执笔作书数小时,有的为公事,有的为私交。他作书的地点是中大校本部正厅,有时在方桌上写,有时却要蹲在地下写斗大的字。抗战时期的物资非常缺乏,写字用的墨汁根本上就买不到,故当星期天的早晨,秘书处职员润明一早就在那里磨墨,我吃了早餐后也赶到校本部服侍任师写字。润明磨墨,我拖纸,老师下笔疾书,飞走龙蛇,或行或楷、或繁或隶,字体或师怀素、或为颜体、或则说文结构。本来每个星期天,分散在湖南、粤北各村落的7个学院的师生,有时会入坪石墟来走走,坪石只有唯一的一条街道,校本部就在坪石街的中心,所以,到坪石逛街的同学,一定走进校本部看看布告,也必在任师书桌前驻足围观,于是星期天的中大校本部,往往比墟日更热闹。记得任师书写吊丁颖教授夫人挽联的时候,他用说文体写一个“个”字,当时围观中的不知那一学院的一位同学,不禁地照字读出“个太夫人”,任师听了随口而说出“目不识丁。”要知,说文解字的“丁”字篆体作“个”,*师精研说文,书写往往用说文体,而不用楷体。从任师矫正学生错误这一事可见他的幽默。任师每星期必定到文学院两次,教授“骈体文”和“说文解字”两门课,以一位理学院院长、数学天文系主任而兼校长室秘书长,再兼文学院的文学课和语文课,在我一生所见所闻所接触的国内外专上院校教师中,除任师外并未见有第二位,我虽然不敢肯定任师去后,必无来者,但是,由于时代的限制,就以学术积分计算,近代史中,徐光启与江永在学术文化史上的地位,未必能凌驾于任师之上。所以,在坪石的时候,同学们时常说,我们要多少人的学术总和才可以当得上一位*老师:“十个、二十个……”当时穿西装或中山装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学者们,大家都穿着一件布长衫。为了上课时的方便,*老师所穿着的布长衫的胸前,都钉上两个小袋子,两者分别有其特定的用途:大概是左袋用以装粉笔,右袋用以放袋表,这样,上课时不必到处找粉笔,浪费时间,阻延教学,一方面又可以准确地掌握课时,进行授课,真的是一位资深的教育工作者的典型。正因此,坪石时期的中山大学学生,大家都知道学校里有一位“孖表袋”教授,“孖表袋”竟成为*任初教授的绰号,也为*教授的美称。任师体魄高大健硕,声音宏亮,这形象使人有一种错觉,以为他必举止迟钝,动作不敏捷。其实正相反,他曾告诉我,他早年留学日本学习数学天文学科的时候,是该校的足球队长,当时学校里足球队成员中的中国留学生只有他一人,队员都是日本人。球队天天要操练,而学生球队,其训练时间必然定在课余,于是,每日清晨,球队便出动练习。青年人一般比较贫睡,视早起为畏途,尤其是冬天,无论用甚么哨号,都很难把他们拖出温暖的被窝,而负责唤醒日本队员们起床的责任,当然是队长*际遇老师。为了对付这些贪睡猪,在几经吹哨呼唤无效的时候,*老师就行使队长的权威,逐一走到队员们的床边,用手把被一掀,使这些懒惰虫无所凭藉,于是,一个个揉着眼睛、垂头丧气地走到运动场上去。由于训练严格,学校各项运动队伍中,*老师所领导的一队成绩最好。任初师又一项体育运动杰出表现,是他有熟练的骑自行车技术。他告诉我,他任河南省教育厅长兼河南大学校长时,每天要在两大机构间穿梭往来,*府准备了一辆汽车,请了一名司机侍候他,随时听他指唤。可是,任初师从不使用这辆汽车,因为他认为骑自行车代步更为方便自由,一位骑自行车上省级与高等学府办公的主管人物,在当时,在现在,相信都是笑谈中的传奇人物。任初师对于语言声的之学也很有研究,他能操纯熟的普通话,尤其用普通话朗诵古典文学作品,那是常人之所难的一回事。在学术的闲谈中,他往往谈到潮州方言,这使我一早就知道潮州十五音以及潮汕语汇的一些古代根源,他的启发,令我坚决地写“潮汕方言研究”的毕业论文,并幸而在岑麒祥师与严学窘教授、*锡凌教授的共同品评下,得到了95分的成绩。年夏,经过文学院院务会议,我的毕业论文成绩更提高为98分,并与应届硕士丘陶常先生的毕业论文一并呈送重庆教育部请奖。当我很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任初师的时候,任师脸露笑容,并推荐我为师范学院中文系助教。不久官方传来日寇打通粤汉路的困兽之斗的消息,中山大学紧急疏散,我随姐弟西走怀集,任教怀集县立中学,闻说大学各院系分走东西,东路走梅县,西路走连县,任师随理学院急迁连县、那正是年12月除夕。我在怀集得到官方消息,知道坪石失守,而在师院任讲师的姊姊蕙仙和就读工学院的长弟本棫、就读医学院的次弟本朴,刚好自怀集回校复课,匆忙中,随众东逃梅县。第二年的秋天,日寇终于投降了,就在抗战胜利的角号中,我欢欣若狂地从怀集县乘木船沿西江而下,9月初,舟次梧州,船中乘客忽然骚动起来,纷传中山大学秘书长*际遇教授舟行北江途中,坠溺于白马庙急流里,这噩耗使我震惊,但我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再过四五天,我抵达广州,立刻跑到石牌母校去,想了解*老师的情况。到了文学院,我第一个去拜候的是岑戴祥师,他一见我,面上呈露惋惜而忧伤的表情,可是,他第一句安慰我而伤嗟死者的,并不是伤悼*老师,而是说:“你的姐姐和两个弟弟真可惜!”我失去理性地立刻夺门而出,不辞而行,疯狂地到处打听*老师和姐姐弟弟们的消息。真的,在*老师坠水的两三天后,蕙姐和棫弟、朴弟自汕头乘祯祥轮来港转穗上课,那知这艘自日伪接收来的残轮,因超载而且在漠视人民生命的潮汕地区贪官陈克华专员的挟持下,在月黑风高的深夜里,沉没于伶仃洋中。这骇人的消息使我急速奔驰回故乡庵埠,没有在广州稍作停留,也就没有等待参加母校师生为*际遇老师举行的追悼会。但是,几个月后,我却带着沉痛哀伤的心情,在汕头存心善堂拜接*老师的灵柩。不久,我带着父亲挽*老师的对子到澄海*任初师府上致祭并谒拜任初师基。岁月不居,不觉之间,时光已经向前奔驰了41年。然而,往事填膺,思之凄然,追念逝者,感慨万分。谨以沉痛而悼念的至诚缅怀*任初师。出处:《汕头文史》第9辑。

碧海珠沉——国立中山大学林氏三先生复员殉难纪念碑发现始末

摘要:年10月,广州沦陷,国立中山大学先后内迁云南澄江、粤北坪石、粤东梅县等地。迨至抗战胜利,国立中山大学即刻复员回迁广州,潮汕籍的学生转道汕头搭乘火轮回校复课,不幸发生祥发轮、祯祥轮沉船事件,致使国立中山大学员生共56人罹难,其中包括林蕙仙、林棫、林朴姐弟三人。年,纪念群碑构件在潮安宝陇陆续出土。年8月15日至22日,中山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赵立彬、曹天忠、李欣荣等所率领的“孙中山与中山大学”潮汕修学行师生在潮州发现“国立中山大学林氏三先生复员殉难纪念碑”等残碑二通,并运回中大校园进行保护。这些石碑是国立中山大学在迁校与复员过程中的重要历史实物,对于研究抗战前后的高校迁移史具有特别的意义。

年10月,广州沦陷,国立中山大学先后内迁云南澄江、粤北坪石、粤东梅县等地,全校员生几经转徙,历经艰辛。迨至抗战胜利,潮汕籍的中大学生转道汕头搭乘火轮复员广州,不幸发生祥发轮、祯祥轮沉船事件,致使员生共56人罹难。随着中大员生复员纪念群碑构件的陆续出土,一段尘封几十年的历史终于逐渐浮出水面。中大纪念碑出土自年开始,为汇集潮安庵埠镇历代名人题字及碑记,笔者深入各村进行细致的田野调查。在宝陇村进士第对面路边,一条花岗岩石柱引起笔者的注意。该石柱全长厘米,宽40厘米,厚40厘米。柱头为四面攒顶,形制类似广州*花岗七十二烈士纪念碑。无奈碑石覆盖于地面,重量将近1吨,无法查看碑文具体内容。经遍询村中耆老,他们只能从长辈口中得知一些相关的零星资料。曾任国立广东大学讲师、第十九路**部*医处上校处长林祖泽的子女搭乘火轮,半途因发生海难而沉溺身亡。其父拟于忠信第前立碑纪念,遭到曾任饶平、南澳县长的屋主林少梅阻止而未成,碑石构件散落村中。上世纪60年代,纪念碑被生产队从忠信第附近搬至进士第对面路边,成为村民夏日乘凉的石椅。“天乎莫问”石匾,国立中山大学校长王星拱题据此,笔者开始在村中展开细致搜寻,终于在三合兴老宅附近发现一通石匾半埋于土中,匾文为“天乎莫问”,系国立中山大学校长王星拱所题,皆为楷书阴刻,无年款。不久,笔者又在新围内大门右旁墙角发现另一石刻,可惜字体皆被砸毁,依稀可辨为“棠棣凋零”四字楷书,款识为“民国卅六年”。根据以上两通石刻内容,暂可确定为纪念群碑构件。可惜,后来这两通石匾在新围内重修时被填埋进教忠桥附近村道路基。幸得笔者此前对其中的“天乎莫问”石刻进行拓片,并赠送中山大学图书馆予以保存。根据儒林第的一位80多岁杨老太太介绍,原在府第大门对面左旁榕树下曾有一石刻,阴刻有“碧海珠沉”四字,却不知所终,笔者怀疑此应是纪念群碑构件。年,拙作《庵埠历代题刻》在申报潮汕历史文化中心“潮汕文库”的系列课题时,收录有王星拱“天乎莫问”石刻的拓片存影,惜以“棠棣凋零”石刻没有存影,只能进行简单注释。国立中山大学林氏三先生复员殉难纪念碑年初,宝陇村开展创文升级改造,拆除村内小溪两旁违章建筑物,全面整治村容村貌。进士第对面的花岗岩石柱终于被翻转出土,并移至附近空地。笔者获悉消息,即对其进行拓片。经剔除字口泥土及刷洗,碑文清晰可见,完整如初。碑首为一圆形标志,镌刻篆书“三仁”二字。纪念碑正文为“国立中山大学校讲师教育学士蕙仙、工学院修业士棫、医学院修业士朴林先生复员殉难纪念碑,茶陵谭泽闿题”。谭泽闿乃谭延闿之弟,擅书法,工行楷,书名满天下。碑文以谭氏颜体楷书书就,但未署时间。随着碑文的出土,当日村中的传闻终于得到印证。数日后,林氏族人将纪念碑搬移至林祖泽故居天和第时,不慎将其摔断成两截,断裂处恰好位于林氏姐弟三人的名字,实在令人极为痛惜。抗战前林氏姊弟摄于汕头市中山公园林祖泽,字舜阶,潮安宝陇村人,早年毕业于广东省立潮州中学校、国立广东大学医学院,留校任医科讲师兼校医。他先后担任国民革命*第十九路**部*医处上校处长、汕头市市*厅卫生科科长、医院院长、中山县卫生局局长、揭阳县县长、潮安县临时参议会副参议长等职,与国立中山大学数学天文系主任兼中文系教授*际遇时有过从。其住处天和第又名“醒寄庐”,珍藏有很多古籍和书画。林莲仙在《缅怀*任初师》中曾经提及,某日“*际遇(任初)师忽然莅临我家,向父亲辞行,说他日间就要离港北上坪石,就任中山大学数天系的部聘教授职位。父亲立刻设宴为*老师饯行。因为*老师是父亲的挚友,所以午宴并不拘谨,母亲、姐姐、弟弟们和我都在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教授……一个多钟头的午宴,事实是上了一个多钟头的文学批评课。”林祖泽膝下有子女共9人,长女林蕙仙毕业于国立中山大学师范学院教育学系,并担任该系讲师。次女林莲仙由上海暨南大学银行系和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转学中山大学历史学系,又再转中大中文系,师从*际遇教授。林祖泽的儿子林棫和林朴也分别入读中大工学院、法学院与医学院,并随校内迁澄江、坪石和梅县等地。祯祥轮海难年8月抗战胜利,中大员生陆续复员广州。10月25日,由汕头集源公司代理的祥发轮在惠州平海海面因油箱爆炸,焚溺死者83名,内有中大学生6名。同日,潮籍的中山大学、岭南大学复员员生搭乘华商公司祯祥轮由汕头港启碇前往广州,满载货物及乘客、船员余人,载重逾量二倍。26日晚,该轮驶近惠州平海海面,锅炉炸裂,汽漏机停止运转,船身颠簸甚烈,幸赖中大岭南两校员生督同船员将货物行李抛弃海中,劝告乘客集中舱底,以求重心平衡,并鸣锣揭帜求援。至27日黎明,附近两艘捕渔船前来施救,因渔船太小,乘客无法全部登船。是时平海在望,乘客鼓噪要求泊岸逃生。同船的广东第五区行*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陈克华“以辎重太多,开会时迫,谓平海多盗,拒绝所请。”中大岭南两校员生以为该船即将泊岸,竭力维持秩序,要求让妇女和儿童先登上帆船,自己不惜危险殿后。然而,据中大学生陈亿章回忆,“先登上帆船的不是儿童和妇女,而是当时在船楼上的国民*潮汕专员公署专员陈克华,就是这位当时的大官带着他的卫兵、随从抢先登上渔船,而让这两艘渔船拖着出事的轮船航行。”不料,陈克华劫持船主何带成临时改道直拖香港。入晚风浪渐大,船行愈慢,“陈亦斩缆掉头扬帆遁去,祯祥只剩一船拖带,飘荡海际,不能驶行,延至廿八日午前四时,遂沉没于离香港九海里之针山海面,计死者二百有余,蠭离过船及落海遇救者一百三十八名。”此次海难,中大殉难员生50名,岭大学生4名,遇救中大学生11人。根据殉难员生名籍履历表,殉难者包括有林蕙仙(女,廿八岁,中大师范学院教育学士、教育系助教)、林棫(男,廿三岁,中大工学院土木工程三年级)、林朴(男,二十岁,由中大法学院*治系转入医学院)。同年12月15日,国立中山大学举行本校员生死难追悼会,祭奠祥发祯祥两轮殉难员生以及在北江失足落水罹难的*际遇教授。为表彰舍己为群而壮烈牺牲的中大岭大员生,广东省*府主席罗卓英电饬汕头市*府在中山公园内筹建纪念碑。年11月7日,汕头市长翁桂清召集各界组织筹建中山岭南两大学复员殉难员生纪念碑委员会,议决择定公园南面鸠工建筑纪念碑,并严饬轮船代理人缴纳建筑费二千万元。一个月后,中山公园建设委员会呈报市府拟在槐荫桥侧五角亭旧址建筑纪念亭,但始终未能竣工。林氏姊弟殉难后,林祖泽悲痛欲绝,每日“姑延残喘,以酒度日,晚间失眠,辄取饮数次,用当睡药。”年,林莲仙四处集资,为殉难的姐弟在宝陇树碑刻铭。纪念碑设计为方形石柱,基座为六边形,每面镶嵌铭文,分别为国立中山大学校长王星拱“天乎莫问”(已佚,仅存拓片)、邑人林本真“碧海珠沉”、“*鸟悲鸣(已佚)”、“渊屈潜埋”(已佚)、林祖泽自撰铭文(已佚,存拓片)。纪念碑原拟选址在宝陇村忠信第前方的林祖泽自家空地,遭忠信第主人林少梅的阻挠而无果。此后碑石散落村中,移作他用。蕙棫朴三姊弟纪念碑铭搨本,林祖泽撰,林本真书“碧海珠沉”石匾年8月,宝陇村拆除重修水门仔石桥。桥墩底部出土另一石刻,即为纪念碑构件“碧海珠沉”横匾(长厘米x宽35厘米x厚20厘米)。因常年埋于土中,该石刻布满淤泥,部分字口缺失,但以魏碑书就的书法方正有力,古朴苍拙。上款为“丁亥仲秋”,款识却刻于上款旁侧面,形成九十度角,这种形制纯属首例。因上部残损,款识只剩下“真撰书”几字可辨。根据林莲仙所编撰的《乔梓集·蕙棫朴三姊弟纪念碑铭搨本》内容,“铭曰:乌呼噫嘻!鞠育教养,捧护提携。芃芃棫朴,戫戫蕙芝。潜修太学,怀瑾握琦,遭罹国难,颠沛流离。于滇之陲,于港之隈,于武之涯,于浈之湄,于岭之九嶷,凡百艰险,均足以致其命。肰而青灯*卷,考德问业,弦謌而未衰,时日曷丧,蠢兹虾夷。六师挞伐,痛饮吾伊,予子行役,跂予望之,如何不弔,復遘厄菑。二子乘舟兮,汎汎相随。交交*鸟兮,三良同归。覆巢兮毁鷇,蝮虺兮梟鸱。同人号咷,家人涟而,父老霣泪,志士淒其。茫茫沧海,余何处招汝*而收汝骨兮!念汝精灵炯炯其何依,吾丧明寝疾,两载于兹,乃始投杖强起而铭汝之碑。呜呼噫嘻!天地不仁,人生朝露耳,吾亦何事怆悼悱戚而涕洟,*兮归来,反故居兮!中华民国三十六年秋泽父勒。先公舜阶讳祖泽府君撰,林本真先生书。林莲僊立碑。”碑铭的字体风格酷似“碧海珠沉”石匾,当可断定为林本真所撰写。林莲仙另在《乔梓集·思旧并序》记云:“林本真先生与余同里,少孤,寄食余家,故得先君子之课导,与余昆季并肩诵读古文辞,学书画,谊同手足。”林本真原是宝陇村孤儿,后被林祖泽收养,得授以诗文书画。虽然他没有跟林氏姐弟一样就读大学,但也成为一名满腹诗书的学者。年秋,林本真在香港病逝。林祖泽的次女林莲仙毕业于国立中山大学文学院,曾任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中文系主任,成为著名语言学家。多年来,林莲仙教授对不幸罹难的家人一直念兹在兹,追缅伤怀。年,她出版《乔梓集:林舜阶林蕙仙林本棫林本朴遗着日记书札手稾烬余》一书,并将此书惠赠中山大学图书馆作为建校七十周年纪念,至今该书一直妥善保存在中山大学学人文库。归安中大今年8月15日至22日,中山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赵立彬、曹天忠、李欣荣等率领“孙中山与中山大学”潮汕修学行师生专程来到宝陇。笔者向大家介绍了“四朝大老”林熙春、同盟会员林少梅、国立广东大学讲师林舜阶等先贤的往事。当师生们看到国立中山大学复员殉难纪念碑时,大家非常激动。曹天忠教授表示:“潮汕行最有价值之处就是发现这两块纪念碑,她们与中山大学有着最直接的关联。”两通残碑长期流落乡间,现状堪忧,其最好的归宿即为回归中山大学,并迎请进入母校校史馆予以长期保护。在曹天忠教授的指导下,由中山大学汕头校友会赖炳才、历史学系博士研究生胡锐颖出资,协助将纪念碑征集至广州中山大学校史馆。8月27日,笔者往访林氏族人林忠盛,因其父过继予林祖泽六弟(勇猛尚武,后移居香港),林忠盛实系林祖泽在宝陇村的最直系亲属。经过双方交流探讨,林氏族人决定依照当地风俗祭祀,择日将纪念碑运往中山大学。9月1日,林氏族人在林祖泽故居举行纪念仪式,沉痛悼念林祖泽先生及林氏姐弟。仪式由年臻88岁的宗族长老林孝钊主持,中山大学哲学系博士陈椰、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陈琳藩及笔者暨诸位族人参加活动。期间,陈琳藩诵文颂扬林氏肇创以来,文风蔚然,历代贤人辈出,迨至林氏姊弟殉难,娓娓道来,催人泪下。3日晨,亲属林忠盛祭告鸣炮,专车恭送国立中山大学复员殉难纪念碑及“碧海珠沉”石匾归安中山大学校园。国立中山大学员生殉难事件以迄今兹,已历七十五载。前人流风余韵,犹有存焉。殉难纪念碑几经坎坷,终得回归母校,作为校史文物得到妥善保护。这些石碑是国立中山大学在迁校与复员过程中的重要历史实物,对于研究抗战前后的高校迁移史具有特别的意义。年9月3日,适逢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纪念日,谨此追怀纪念抗战胜利时复员殉难之国立中山大学员生。年,中山大学将迎来百年校庆盛典,国立中山大学复员殉难纪念碑将作为重要校史文物矗立于校史馆内,以兹永志。(作者杨焕钿: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青年学术委员会委员)出处:中大历史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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